垂拱殿铜钉大门缓缓闭合门轴转动声惊起檐下寒雀。
郭药师解下腰间染血的弯刀刀鞘上常胜军三字被磨得发暗望着王棣玄色披风上的暗纹字在雪光中若隐若现忽觉喉头哽住。
“多谢王大人为在下说话在下一介降将本以为此生难洗污名...王大人竟能不计前嫌。
”郭药师单膝点地甲胄碰撞声混着积雪碎裂声话音未落王棣已伸手将他搀起指尖触到他护腕处的旧伤——那是幽州突围时被辽军钩镰枪留下的疤痕此刻还渗着血丝。
郭将军可知燕云十六州的百姓?王棣望向宫墙外蜿蜒的汴河河面上浮冰裂开蛛网状纹路他们在辽人铁蹄下盼了百年等的不是或是能执剑守土的汉人儿郎。
他腰间断剑随着话音轻晃剑鞘上还我河山四字沾着雪粒倒像是用血泪写成。
末将定以血肉为城!他猛地抱拳护心镜映出王棣身后的朝阳将两人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投在丹陛蟠龙浮雕上恍若两把出鞘的剑若违今日之誓教我魂断白沟尸骨无存!这话惊得廊下铜鹤香炉倾倒沉水香灰洒在金砖上竟聚成燕云十六州的轮廓。
宫墙外传来更夫梆子声这才惊觉已近巳时。
王棣望着郭药师甲胄缝隙里渗出的血渍想起祖父教导自己的用人如用器当取其长而略其短忽然解下腰间酒囊抛去:饮了这碗酒从此你我不是上下级是同守国门的兄弟。
酒囊在两人间划出银亮弧线泼出的酒液落在阶前残雪上瞬间洇成淡红。
郭药师接住时触到酒囊上凸起的暗纹——那是荆国公府特有的竹节纹样此刻却比辽主赏赐的金碗更沉手。
他仰头灌下烈酒辣意烧得眼眶发烫。
阳光穿过宫阙飞檐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
王棣的影子压在郭药师肩头恰似一杆长枪;而郭药师的影子斜斜刺出活像把弯刀。
远处传来市井喧闹却掩不住汴河冰层下暗涌的水声那声音沉闷如雷倒像是燕山脚下的战鼓正从千里之外滚滚而来。
北风卷着碎琼乱玉扑打荆国公府朱漆大门。
王棣甩镫下马时玄色披风扫过门廊下的铜鹤香炉惊得残灰四散恰似他此刻纷乱的心思。
腰间尚方剑磕碰在门槛上发出清越鸣响倒像是催促的战鼓。
书房内羊皮舆图半悬在墙上燕云十六州的朱砂标记被墨汁涂得斑驳恍若未愈的伤口。
王棣扯下束发玉冠散落的长发扫过《边军兵制疏》指腹抚过敢战士三字批注砚台里的松烟墨突然泛起涟漪——原是掌心汗滴晕开了选精壮练骑射几字。
他猛地推开窗寒风吹得烛火骤明骤暗。
窗外腊梅树的影子在墙上摇曳竟似万千铁甲将士在列阵。
案头铜漏滴答作响他抓起刻着字的镇纸重重压在《募兵令》草稿上力道大得让镇纸边缘的刻字深深嵌入纸背。
忽闻廊下传来脚步声小厮捧着件貂裘进来见少主人鬓角凝着霜花眼眶不禁发热:您从辰时忙到戌时连口热汤都...话音未落王棣已将《兵甲簿》甩在桌上震得搁笔的青铜螭龙砚跳了跳:去备马今夜我要去城西铁匠铺。
他转头时烛光照亮眼底血丝。
北风呼啸着灌进书房将案头的《战马驯养要略》吹得哗哗作响。
王棣望着舆图上真定府的标记想起赵佶临别时塞给他的密函此刻还揣在怀里发烫。
铜漏又响他提起狼毫墨汁在宣纸上洇开力透纸背写下敢战士募兵榜七个大字。
烛火突然爆开灯花照亮墙上祖父的名言: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墨迹在摇曳的光影中扭曲竟似万千呐喊的士卒要冲破这纸枷锁奔赴那风雪弥漫的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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