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依旧。
坊市喧嚣车马辚辚朱墙碧瓦沉默地见证着尘世繁华。
阳光洒在棋盘般的街巷上似乎与过去并无不同。
但若细心体会空气中原先那根无处不在的、紧绷的、属于东厂番子的弦似乎悄然松弛了几分。
北镇抚司的衙门依旧森严却少了些往日的阴鸷戾气。
门前那对石狮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少了血污的痕迹。
值房内陈设依旧简朴却换了主人。
裴九霄坐在轮椅上面前不再是堆积如山的急件卷宗而是几份梳理得条理清晰的案牍。
他的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苍白咳嗽声不时响起但眼神沉静锐利已然有了掌控全局的从容。
“方哲。
”他唤道。
“属下在。
”方哲上前一步青年身姿挺拔眉目间带着读书人的沉静与法律的严谨。
他如今负责所有案卷的最终复核一丝不苟。
“南城那桩纵火案证据链复核无误可以移送大理寺了。
注意文书格式引律要精准。
” “是。
” “韩猛。
” “在!”韩猛声音洪亮他是雷震一手带出来的继承了其师的刚猛却更多了几分沉稳。
负责内部整训与要犯缉拿令行禁止。
“明日押送漕银案犯赴刑场加派一队人手沿途警戒不得有任何差池。
” “得令!” “程文。
” 程文应声而出他如今将北镇抚司浩如烟海的档案打理得井井有条检索效率远超以往。
“调取三年来所有涉及古玩走私的旧档与近期黑市流通记录做比对侯三那边需要。
” “明白即刻去办。
” 雷震站在裴九霄身侧虽已升任同知却依旧习惯性地护卫在旁如同沉默的山岳。
他的职责更多转向对外震慑与协调各方势力那把绣春刀虽未轻易出鞘但其存在本身便是秩序的象征。
侯三则依旧如同阴影来去无踪。
他的情报网络愈发精妙不再仅限于市井甚至渗透到了某些过去针插不进的角落。
此刻他并不在场或许正于某处茶楼酒肆与线人交换着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信息。
他们不再是一个人身旁忠诚却略显被动的执行者而是一个各司其职、运转高效的集体。
决策经由商议行动遵循律法与程序虽偶有争执却总能最终统一于萧彻当年定下的基调——“依法守序护民”。
他们依旧会面对罪恶。
贪腐的官员、凶残的盗匪、狡诈的骗子…阳光下的阴影从未彻底消失。
但如今的北镇抚司不再依靠恐怖与冤狱而是依靠缜密的侦查、扎实的证据、以及那柄名为《大明律》的标尺。
一次缉拿一名与朝中某侍郎有亲的巨贾时对方气焰嚣张扬言要让北镇抚司“吃不了兜着走”。
裴九霄只是冷静地让方哲将一桩桩、一件件铁证摆在对方面前从走私账目到贿赂清单清晰无比。
最终那巨贾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没有刑讯没有恐吓法律本身便是最强大的武器。
另一次解救一批被拐卖的妇孺行动干净利落事后并未大肆宣扬而是由程文细心核对籍贯韩猛派人一路护送返乡安排得妥帖周到。
百姓的感激化为一封封字迹朴拙的感谢信悄悄塞在北镇抚司的门房。
改变是细微的却又是实实在在的。
京城的地下秩序依旧存在却不得不开始适应新的规则——那规则并非来自某个人物的喜怒而是来自白纸黑字的法条和一支逐渐恢复公正的暴力力量。
茶楼酒肆间关于“萧青天”的传说渐渐变成了“北镇抚司如今办事讲究”。
人们依旧敬畏那身飞鱼服但恐惧之中似乎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信赖? 至于那曾经搅动风云、引得无数人觊觎争夺的“龙脉煞气”、“邪剑”、“弑君阴谋”…随着铸剑山庄的彻底崩塌、曹吉祥的失势隐退、以及时间的流逝已渐渐沦为志怪传说的一部分在夏夜的闲聊中被提及换来几声惊叹或怀疑的嗤笑再无人当真。
那惊心动魄的过往似乎真的已沉入历史的尘埃被京城的日常繁华所覆盖。
西山脚下茅屋孤灯。
萧彻偶尔能从村民零星的议论、或者裴九霄极其简略的信中(只报平安不提具体)拼凑出京城的只鳞片爪。
他知道裴九霄他们做得很好。
他知道那盏灯并未熄灭反而在新的掌灯人手中燃烧得更加稳健。
他知道京城依旧繁华甚至可能…更加太平了一些。
他坐在溪边握着鱼竿听着风声送来远方的模糊人声。
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在听到某些 particularly 令人安心的消息时那深潭般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如同水波微澜般的慰藉。
然后他会继续专注于眼前的浮漂专注于呼吸间带着药草清苦的空气专注于这副残躯与病痛每日的拉锯。
他的时代已然落幕。
轰轰烈烈又归于沉寂。
而新的时代正由那些他挑选、培养、托付的年轻人用自己的方式稳稳地推动着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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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锦衣天下名第271章 精神传承来源 http://www.jingaoy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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